月光在游着金鱼的水池面上映照出鱼鳞般的碎光。

  两个人的剪影倒映在波光潋滟的水面, 凑得很近地共读一本书,微卷的夜风将两个人的轻声交谈吹散,万籁俱寂中只能听到泉流和鸟鸣。

  “这本书怎么被撕碎了?”

  “被我之前在的一个福利院的小孩子撕碎了扔在了池塘里, 但我实在是很喜欢这本书,所以又捡起来黏好了。”

  “他为什么要撕碎你的书?”

  “不知道, 可能是他不喜欢我, 也不喜欢我的书吧,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会死的怪物。”

  谢塔说这句话的声音淡而自然, 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。

  白柳的声音顿了一下:“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?”

  谢塔垂下了眼睫:“那个撕掉我书的孩子把我切碎后推进了水里,我顺着水流漂流了很久很久, 又慢慢组装了回去,等我有意识的时候, 我已经在这所神社里了。”

  “你有想过……”白柳侧过头,望着谢塔的侧脸,“离开这里吗?”

  谢塔转头过去平视白柳的眼睛:“我离开不了的。”

  他微微张开手臂, 借着月光的反射, 白柳在一瞬间看到缠绕在谢塔身上的, 流光溢彩的千万根银色丝线,这些丝线从神社的四面八方穿空而来, 绑在谢塔的手腕脚腕, 四肢躯体上, 紧紧地勒住了他。

  “这是神绑在我身上的傀儡线。”谢塔语调平淡地说, “因为我没有满足神对我的期许, 所以我在此处接受磨炼,直到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邪神。”

  白柳注视着谢塔:“合格的邪神?”

  谢塔转过头,眸光平宁地看着池塘里游动的金鱼:“能成为所有人欲望的容器,能因为人的献祭过来的痛苦变得强大, 能将世界颠倒成一场邪恶的游戏。”

  “我做不到,所以我被放逐了。”

  白柳的眼神变深:“从什么地方被放逐?”

  谢塔静了一会儿: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
  “我只记得我蒙着一层白布,不能动,然后有个人会每天来看我,问我愿不愿意做邪神。”

  “每次我都回答不愿意,他就会隔着白布用器具修整雕琢我的脸和身体,然后离开,第二天又来问我,直到他有一天叹息着对我说,你在我的手上永远不能拥有灵魂,你需要去历练,于是我就被放逐了。”

  白柳问:“为什么你不愿意做邪神?”

  谢塔顿了顿:“因为我无法理解。”

  “每个来神社这里见我的祭品,能让我从沉睡中睁开眼睛的,都拥有了极致痛苦的欲望。”

  “他们走到我的面前,推开我沉睡的神龛,用晦暗无光的眼神仰视着我,跪在我面前流着泪祈求我,或者狠狠咒骂推搡我,逼迫我实现他们的欲望。”

  “但我没有实现人愿望的能力,只有真正的邪神才有。”

  “如果这些祭品的痛苦足够高质量,符合神的要求,神就会满意地实现这些痛苦祭品的愿望,同时把他们的痛苦,欲望和记忆转移到我身上,让我切身感受一遍这些祭品经历过的痛苦。”

  “神总是和我说,痛苦让灵魂更有价值,我需要痛苦的雕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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