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会吧,陈主任老婆怎么不争啦?难道这事查清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想到啊,难道老陈也是这种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奇怪,不吃白不吃,不喝白不喝。我就不信,你小子要掌权了不来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听到人群里传出各式各样风凉话,泉子妈简直如乱箭穿心,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委屈止不住地从心底泛了上来,她的眼泪便又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。

    可恰恰相反的是,警察头头却展现出非常得意的笑容。他大模大样把双手背在身后,环顾四周一圈儿后,又对泉子妈做了一番既蛮横残忍又冠冕堂皇的训话。

    “实话跟你说,这几年死人我们见多了。你丈夫这事要再算不上事实清楚,那其他的更是冤死鬼!你要永远记住,我们是不会搞错的!我现在要求你尽快收尸,好送去医院太平间,不要干扰工厂明日的工作!听明白没有!”

    泉子妈并没有开口作答,但她的身子却触电似的抖动了一下,显示出一种隐藏在沉默里的紧张和恐惧。

    应该说,目前在场的所有人中,除了在哽咽着喊妈的陈力泉以外,也就是洪衍武还糊里糊涂,看不懂形式了。

    这小子现在的想法极其简单,他只知道警察的态度极度混蛋,而泉子妈落泪不止无疑是受了委屈。于是他顿时心头火起,骨子里的野性也就搂不住了。可偏偏他一踪鼻子,才刚骂出半句“他妈-的”,嘴就被身后之人给捂住了。

    不用说,捂他嘴的人正是玉爷。敢情老爷子早就从泉子妈态度的改变意识到这里边还有别的事,所以一直就提防着洪衍武呢。他当然清楚这小子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主儿,就怕他跟着瞎搅和坏事。这不,果然抓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靠着先见之明,一个最有可能惹出麻烦的隐患被玉爷排除了。而到了这会儿,也就到了最后的阶段,该军代表出面来收场了。

    这个革命军人似乎已唱惯了红脸,对这种情形相当游刃有余。很快,他便作出一副怜悯表情安抚起泉子妈来,显得极为亲厚。

    而另一面,他对公安和医院那边也不得罪,才刚对泉子妈说完漂亮话,接着便以“多给家属一些收敛尸体的时间”为由,邀请警察和医生一起去办公室喝茶抽烟,态度同样平易近人。

    煤厂的头头们自然唯领导马首是瞻,一见领导表明了态度,没人不懂得要赶快来凑趣。结果一个拉一个,大伙儿与警察和医生寒暄着邀请着,没多久就都奔生产科办公室去了。哪怕连想留下来帮忙的赵丰年也未能脱身。

    因为军代表只一句“老陈的担子以后就交给你了,分局的同志你要负责照顾好”,就把他给彻底“绑架”了。在这个领导比天大的年代里,面对领导的赏识,他还能怎么样呢?他也只有带着些许羞惭和抱歉,望了望泉子妈和陈力泉,紧着先去尽他“赵主任”的“职责”了。

    就这样,人群很快散去,煤厂的空场上就只剩下泉子妈、玉爷、两个孩子,和四仰八叉尚一身煤渣子的陈德元了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与热热闹闹人头攒动的生产科办公室里所发出的桔黄色灯光相比。偌大的空场上,也只剩下了一片能寒彻人心的清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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