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,就一年……不是……奖金真能这么个高啊?真的不封顶吗?听都没听说过……”

“所以啊,你小子能被选上来这儿干,真得算你命好。你呀,一是得感谢咱宁总。咱这坛宫多亏宁总挑大梁,咱才能挣这份钱。否则,做梦去吧。二啊,你可真得勤学苦练,好好干。要是有心,你还得学学外语,尤其是日语。三啊,就是你得懂得珍惜这么好的饭碗。守规矩,别偷懒,别犯错,咱这儿赏得重,罚得也狠。听见没?只要你别偷奸耍滑,做事走心,在咱坛宫待住了。我估计顶多一年,你自己也能挣出一台录像机来。不难……”

再比方说,1984年7月2日的中午12:30,在天坛西门的厕所里,孙然也听到了天坛职工聊得这么一段。

“……哎,我说,昨天看电视新闻了吗?那个在杂志上刊登征婚启事的矿工,叫朱什么的,居然还真找着媳妇了。而且还是个沪海的漂亮姑娘呢……”

“看了看了,这小子这登报的广告费是花值了啊。不过要我说,那女的也真够缺心眼的,这么好的个人条件找谁不行?非大老远的跑到焦作去,找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煤黑子,不会精神有问题吧?”

“我看那倒不至于。关键还得说这矿工脸皮厚敢招呼,结果碰上了这大概有什么难处的姑娘,才吃上了天鹅肉。你想,要不是这样?人家姑娘犯得着大老远的从沪海跑过去嘛,而且去了没几天就嫁了,这能有什么感情?我觉着,最大的可能性,就是姑娘家里有事儿。弄不好跟家里闹什么矛盾,待不下去才跑出来的呢……”

“嘿,对对,有道理。要不解释不通。不过要我说,这女的还是亏大了。嫁这么一个,图什么啊?地方地方不行,人也差着意思。那女的说图人老实,可老实人多了,老实能顶饭吃。一辈子的事儿,这不冒傻气嘛。还不如跑咱这儿来,见见我们绿化组的几个小伙子呢。我就看哪怕随便选一个,都比那矿工强。至少工作没危险啊。嫁过来还是在首都呢。这就叫好汉无好妻,懒汉娶花枝。”

“嗨,瞧你,老何,又开始替你们组的那几个光棍着急。我看你真快成他们爹了。人的缘分天注定知道嘛。谁跟谁是两口子,月老早就规划好了……”

“话是这么说,可我们组那几个都三十好几的人了,谈不上个对象,天天魂不守舍。下班不是喝酒,就是打牌。上班干活却没心思,还说不得骂不得,多说几句恨不得就急眼,都跟红了眼的野牛犊子似的。换你做他们的组长,你能不急?”

“哎,那到底是为什么啊?咱们这儿怎么说也是个大单位啊。工资也比别的公园高,他们也并不是长得歪瓜裂枣那种啊。怎么个人问题就一直没解决呢?”

“嗨,你要说头几年吧,那真就是因为穷。奖金一子儿没有,每月就靠那点死工资,连报销医药费都得拖个三月半年的。可后来咱斋宫租给了皮尔-卡顿,自打那个小宁经理来了之后,又办雕塑展,又办游园会的,让咱门票收入彻底上去了,那就好多了。可问题是新的麻烦又来了,这帮小子天天眼里转悠的都是斋宫那些姑娘,一般人他们还瞧不上了……”

“哦,我明白了,合着是看花眼了。就想挑好的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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