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对此,康术德却一点也不感为难,仅仅淡然一笑。

    “实际的?那太容易了。你大概是想不到的,我当年去起士林的这顿饭还有下半段儿呢。那就是你要的实际例子。我们那次起士林之行,并非只是单纯去开了一次洋荤。尤其是吃了个透心儿凉的李立,他是最有想法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?还有下半段?”宁卫民又懵了。

    “李立?就点了仨德意志的那位爷?他能有什么想法?”

    “哈哈,那你还真小瞧了他了。我这个朋友是缺点不少,老想占便宜,爱投机取巧。可有一说一,他的头脑是绝顶聪明的,其实你有些地方就和他很像。”

    康术德捋了捋胡子,作为刚才宁卫民将他军的回敬,他也拿宁卫民打趣了一番,这才说了下文。

    敢情李立在京城票戏已久,却连个正经的师承也没混上。

    真正唱戏的老板,哪位都不收他,大概是觉得他嗓子有限,又吃不了苦。

    而且人太有主意,不安分。

    混得时间久了,新鲜劲儿一过,就连李立自己也觉出不是事儿来了。

    且不说真下了海,以他的条件未必就能挣来金山银海。

    就是得了这戏子的身份,要再想进大宅门找他爸爸和几个朋友也不方便了。

    因为大宅门是不能有戏子亲戚的,更不愿意有戏子成天没事来登门走动。

    所以他一直在寻思将来干点什么。

    结果正是这趟起士林之行,给了他莫大触动,甚至可以说大大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。

    回到京城过了没多久,也就仨月,李立就成了“李记”酒铺的老板。

    他开的小酒铺在东四大街上,占地不大,也就三十来平米。

    门脸也很小,哪怕刻意去找,一个不留神兴许也能错过去。

    不同寻常之处,是颇有起士林之风,不是京城人所熟悉的“大酒缸”路数。

    铺子外面他做了个洋花铸铁的幌子,吊着个酒葫芦。

    让常去就酒馆的主儿看着就新鲜。

    铺子里全是小桌,上面铺着补花桌布。

    这别说大酒缸了,也绝对比起士林高级,起士林充其量不过是白桌布。

    李立用的桌布都是带补花的,全是他的妈和姐姐给做的。

    桌上也明码标价地搁着一份MENU,里边分类标着二锅头、衡水老白干、竹叶青、拌豆腐丝、开花豆、花生米,也标着荷兰水和烂肉面。

    荷兰水是东边冷饮店里的,烂肉面是胡同里头的小面馆的。

    但凡有人点,只要隔着门嚷一声,那边就给送过来了。

    另外,李立跟老舍笔下《茶馆》里的掌柜一样,还请了个烫着飞机头的女招待。

    那女招待穿着带花边的白围裙,用盘子托着酒壶,而不是端着,花蝴蝶似的在铺子里飞。

    就这小酒铺,那叫一个火!

    开业没多久,就把其他的酒铺生意都给比下去了。

    可别的小酒铺看着眼红吧,却偏偏又学不了他这个路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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