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去找口井,可已经没有力量迈动一步。

    “阿水,你咋坐这嘞?”

    阿水,谁?我?

    转眼一瞧,一黝黑汉子就站在身旁,梁渠脱口而出:“陈叔?”

    记忆告诉他,面前男人叫陈庆江,是自己的邻居。

    对了,我就是阿水。

    两世名字相同,只因渠字带水,乡里人就唤作阿水。

    梁渠顺顺气,刚才的一幕让他也懒得求人什么,嘿然道:“我走累了,坐下休息休息,陈叔呢?”

    “刚从镇子上卖完鱼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镇上?”

    “是啊,这几天鱼肥不愁卖,肯定要去镇上啊,给渔栏多吃亏,我又没租它的船,想卖给谁卖给谁,不过你这好端端的,坐门口休息干啥,不怕风寒?”

    陈庆江好奇凑近了些,瞧见那枯槁般的模样后悚然一惊。

    怎么会这样?

    惊悚间他忽然想起梁渠已经没了爹,怕是家里早就断了粮,下意识摸向怀中,可转而又面露犹豫。

    那里就有块烧饼,是他走了十几里地,将鱼获带到城里多挣了八文钱,才买来给哭闹得厉害的小儿子尝鲜。

    天都黑了,饼捂在怀里都没凉透,转眼就要拿给别人,说不心疼那是假的。

    “爹爹,水哥怎么不找我玩了?”

    “因为水哥的爹爹走了,没空陪你玩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走?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顺是陈庆江大儿子,才六岁,平日最爱找梁渠玩耍。

    陈庆江想到自己十多岁时,梁渠同自家孩子一般大,也喜欢找自己玩,恍惚间似是人影重叠。

    哎......

    陈庆江从怀中掏出烧饼,揭开油纸包。

    “阿水,快吃吧。”

    “陈叔!这?”

    梁渠喉结耸动,本以为又是绝路,不料转眼就出现了生机,他想说些什么,可浓郁的麦香着实诱人,竟引得他颤抖着双手自行接了过来。

    干裂的嘴唇溢出鲜血,铁锈味混合着麦香油脂香,他一股脑塞进嘴里。

    仅剩不多的唾液被榨了出来,搅拌着烧饼,顺进肠胃,梁渠咽了几口,有了力气,赶紧道谢。

    “吃吧,吃完赶紧回家,别在门口晃了。”

    “唔......”

    陈庆江掸了掸裤腿起身离开,心情却更沉重了些。

    现在便如此,等入冬岂不更难?要不和阿娣商量商量,匀几斤粮?可前阵二宝才看过病,匀得出吗?

    草鞋摩擦着泥路,渐行渐远。

    “呼,真香!”

    梁渠吃完最后一口饼,望着陈庆江背影,没能喊出声。

    近几年承平无灾,一石米约一千文。

    陈叔家有五张嘴,一老两少一妻,一季少说四石米,合计每天三十三文才够米粮。

    春捞秋捕,夏养冬斗,秋天草丰鱼肥陈叔一天收入大致在八十文,听着还行,实际远远不够。

    布,盐,菜都要钱,渔税更甚于农税,此外还有各种杂费,远的不说,埠头上的停泊费一天就要两文,汛期甚至要四文,到冬天收入更是锐减,期间要是害了病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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