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日,即使气氛颇好,她也总是不敢直视他眉眼,偶尔四目相对,也会很快挪开视线。今日却不知哪来的胆子,踮着脚,葱白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下,而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,蓦的触上那片刺目的魔纹。

 雪越下越大。

 魔纹在发烫,甚至隐隐有流淌进肌肤底层的趋势,秦冬霖看着她,既没有出声,也没有阻止,眼底是还未彻底平复的紊乱和失控。

 屋内已经一片狼藉,凳椅七倒八歪,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,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只有外间那张搁置在窗牖下的美人榻。

 湫十踩着满地的茶盏碎屑走过去,坐在床沿。秦冬霖立于一侧,黑色鎏金广袖微垂,像一头暗中潜伏的凶兽,偏偏那张脸十分有迷惑性,长睫微垂,手腕上拖拽着两根银色长链,满目阴鸷被尽数遮挡。

 湫十拉过他手中的长链,用力一扯,脆响之后,银链断为两截。

 从她回来到现在,秦冬霖只说了一句话,三个字,问她受伤没。

 湫十读了无数描述堕魔的书籍,知道他现在处于什么状态,承受着怎样的痛苦,只是他这个人,从来不肯在人前示弱半分,一如从前,一如现在。

 骨子里的东西,分毫未变。

 “是不是疼?”湫十与他对视几眼,起身往外走:“我去叫伍叡。”

 秦冬霖拉住她,手掌微不可见地抖了下,他握拳置于唇边咳了一声,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痛意:“不必。”

 “伍斐说,往日你情绪不稳,都是伍叡接手。”湫十眉尖凝着焦急之色,低声道:“他总比我管用些。”

 “没用。”秦冬霖掌心温度不正常的高,他又咳了一声,道:“他只是个灵修。”

 伍叡身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,如秦冬霖所说,他只是个修幻术的灵修。

 于他而言,有用的是幻境中的人,而非伍叡自身。

 湫十还想说什么,就听他有些疲惫似地道:“陪我。”

 下一刻,秦冬霖闭着眼,身体无声滑落,靠在美人榻的床沿边,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。

 湫十望着这一幕,从鼻尖出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意,她想,三千年,无数个日日夜夜,他失控过几次,这样难捱的夜晚,他又无声度过几回。

 什么道心不稳,剑道激进,她一个字都不信。

 秦冬霖的剑意是从小用九天玄雷淬炼而成,稳扎稳打,凝实得不行。从前湫十跟他冷战,就喜欢看他被惊雷逮着劈的样子,看着看着心情就好了,等他冷着脸从结界中走出来,她已经能拉着他胳膊缠着要出去玩了。

 如果这样的道心,这样的剑意还能堕魔,那六界剑修,都无路可走了。

 湫十屈膝坐在秦冬霖身侧,絮语般地跟他说话:“这件事,我——”

 秦冬霖没睁眼,但眉心皱着,下颌线条根根分明,他打断她的话语,道:“这件事,我处理。”

 湫十停了片刻,而后轻声道:“算了。”

 “算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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