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颗蛋蛋动了动,他还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,只懂得一种本能的依恋,往父亲的蛇尾里钻了钻。长尾的尾尖一拨,就像小手一般,扫了扫怕冷的蛋蛋,把它往里面带带。蛇尾上的鳞片微微舒张,却不会伤到蛋,反而散发出比平时还高的温度,方便蛇蛋的孵化。

忽然,一阵碎石被踩动的声音传来,昏暗的石窟内,一道晕黄的光线渐渐传来,驱散了黑暗。洹抬头看向入口处,发现是泷,举着火把走了进来。

“大哥。”姒泷走近了,他看向那颗窝在蛇尾中,正在活泼地滚动的蛋蛋,不由得也是一笑。蛋蛋好动,时不时就想滚到地上去,好在父亲的蛇尾总是看住了它,能把它及时地卷回来。“累了吗?若是累了,我替你一会也行,你好出去透透气。”姒泷说。

洹低头看着那颗蛋,它在蛇尾卷成的圈子里,愉快地滚来滚去,仿佛能听见它欢乐的笑声。这样好动的性子,怕是在母亲肚子里时,就没少折腾吧。姒洹说:“这点累算什么?别忘了,光和旦也是我孵出来的。”

泷笑着挠了挠头,那时候他年纪也小,成日里不见人影。孵蛋这种枯燥乏味的事,自然是多是大哥去做的,偶尔二哥也会帮忙。姒泷说:“听说远古时候,雄性孵蛋是要一动不动、不吃不喝地呆上两个月的,还得不时提防猛兽的侵袭。因为雌性,都是一生下蛋,就走了。到后来,人们逐渐聚居,才有了兄弟、族人的帮忙,孵蛋也无需忧心安全。”

他是笑着说的,但笑着笑着,也笑不下去了,想好的转移话题的闲话,也说完了。洹看着他这个样子,对于他们兄弟,没有比彼此,更了解对方的了。一个眼神、一句话,就足以明白内心真意。而此时,燃烧着的火把也发出了“毕啵”一声。

“荔走了。”姒泷说。

火影一晃,洹的眼神也跟随地上的阴影一动,他说:“哦,回姜族了?”

“是的。”姒泷说,“这段时间他休养身体,看守也比较松懈。他走过一次,熟门熟路,自然回去了。”

荔刚生了一个蛋,姒族上下,正沉浸在获得新的王室成员的喜悦中,谁也没想到,产后的母亲,会自己走掉。

姒洹说:“过了几个月了……他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。他总要确认一下,姜萝到底有没有事。”

“我也知道是如此。但是,但是,唉……”泷忍不住捶了一下石壁。

“慌什么。他看过了,自然就回来了。”姒洹说。若是不回来,他不介意再抓一次,反正抓一次多一颗蛋,他也不吃亏。

“话是这么说,但是,我有点担心……”姒泷说,“我担心他回到姜族,看到已经完全将他忘记的姜萝,会有些接受不住。”

洹的眼睛一动不动,他说:“这个后果,我已经跟他说过了。”

耳朵里听到的,和后来自己亲身体会到的,是不一样的。更可况,那时候,姜荔痛心忧虑,什么条件都应得下。等到真的亲眼看到自己一心守护的人,把他忘记,心如刀割之感,不是那么好挨得。

蛋蛋也许体会到了父亲的心情,一动不动地窝在尾尖里,乖乖地不乱动。而火光的影子,映照在姒洹脸上,给他立体的面孔,也映照出许多明明暗暗的区域。

也许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。但失去自己的族群,从此独自一人飘荡在这天地间,那种孤独恐惧,还是太过可怕。洹理解荔这样成长经历的人的心理,作为祭祀之女的兄弟长大,他从小到大的信念,就是为神女付出自己的生命和忠诚。萝是他的姐妹,更是他的信仰。被自己的祭司抛弃,就好像信徒为神明所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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