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时洵被阎王喊住,  听他说起旧酆都鬼魂之事的时候,眉头越皱越紧。

    他没有想到,千年前的魂魄竟然是这样划分的,  那些“恶鬼”就算心中怨恨,  也无法改变现状。

    “地府刚恢复运行不久,井小宝那个小鬼,  燕时洵你很清楚,他是个贪玩性格,  还是新登位鬼神。虽然撑起地府可以,但论及旧酆都里的千万鬼魂,就不够看了。”

    阎王故意做出一副叹息怜悯的模样,  侧眸看向街道两侧倒伏满地的鬼魂。

    燕时洵循着阎王的视线看过去,恰巧怯生生抬起头看过来的浑身流脓满是污血的妇人,  也与他怼上了视线。

    那双盛满血泪的浑浊眼珠,  早就已经被掏空了希望,  只剩下一片混混沌沌的绝望。

    死与生皆不能,  无法逃离这片地狱。

    可那眼睛里,并没有贪婪和恶意。

    只有对自身的哀叹和怨恨——怨自己命不好,  怨自己无力挽救。

    燕时洵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,不由得一愣,  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。

    不疼,  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难过。

    酆都之内难有生人,  魂魄更加能够体会,所有被深深埋藏的情绪,都会更加容易的被其他魂魄感知到。

    燕时洵知道,  他这是体会到了那妇人的情绪。

    可让他觉得诧异,  却是因为他没从那妇人身上看出任何作恶的迹象。

    常与穷凶极恶之人打交道,  就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,谁是真正的恶人,谁只是个可怜人。

    在那妇人的眼睛里,燕时洵没有看到对于他人的冷漠,或是对于血肉的贪恋和对外界的憎恶。

    妇人流着脓血的眼睛里,只有无穷无尽的自责。

    燕时洵怔了下,向邺澧轻声问道:“这个人,她犯了什么罪?”

    原本没有在意街边恶鬼的邺澧掀了掀眼睫,从善如流的看去。

    仅一眼瞥过,就让邺澧微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却不是因为她身负罪孽而厌恶,而是对她生前死后遭遇的愕然。

    “她一家被山贼屠杀,因为心有怨恨,所以被旧酆都押入苦牢。”

    不过是去了一趟集市,等再回来的时候,却发现村中遍地横尸,自己一家老小死不瞑目,孩子被剁成了细碎的一滩肉泥,母亲的肠子一路从屋内挂到了门外的树上。

    妇人哭嚎却无力,奔走状告却反被扔进了冰冷河水,死在了初春未消融的雪水中。

    她满心怨恨,想要为一家和村人报仇。

    但在她化作厉鬼的一瞬间,酆都鬼差前来带走了她,从此不见苦牢中不见天日。

    可仇人却大快朵颐,用抢来的金银珠宝享乐,就算最后被人杀死,也安稳的投胎了。

    只剩下她一个人,还不肯放下当年的仇恨执念。

    于是日日夜夜,嚎哭在旧酆都的街角,细碎的呢喃着仇人的名字如啖其血肉。

    “她在自责,生前没有保护好家人,死后也没能为家人复仇。”
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