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进入第三进院子时,  燕时洵曾经扫视过这处院子。

    正如那个售票的老人所言,第三进院子里摆放着的,都是与白纸湖皮影影像资料相关的东西。

    四周的房间里,除了一些光碟和纸质资料以外,  并没有皮影人物或道具的摆放。

    房间早已经没有居住或打理,  灰尘累积了厚厚的一层,到处挂满了蜘蛛网,  显出破败的荒芜来。

    但是此刻,  每一扇门窗上糊的纸,  都变成了皮影戏的幕布,夕阳变成了影子戏的光源。

    可是明明光源在外,  影子本应该向里倾倒,此时却反而映照在枯黄脆弱的窗纸上。

    眨眼间,  燕时洵和张无病都觉得自己恍然并没有站在死寂无人的院子里。

    而是坐在了皮影戏的台下。

    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,一张张老式木头的桌椅出现,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,  红木漆油亮反光,  一双双脚落在完好无损的青石砖上。

    燕时洵的视线缓缓上移。

    每一张长板凳上,都坐着面目模糊的村民。

    他们身上穿着过去样式的衣服,  五官像是融化成一团的颜料,变得浑浊而分辨不清。

    但笑声却依旧清晰的传来。

    村民们翘着二郎腿,  手里抓着瓜子,兴高采烈的在锣鼓声中等待着皮影戏的开场。

    一张张脸望过去,  都隐没在半明半暗中,  仿佛恶鬼咧开嘴巴,  在为人间的哭嚎而拍手叫好,  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生人的绝望哭嚎。

    张无病和燕时洵坐在同一张长凳上,  眼神还木愣愣的没有光亮,像是魂魄并没有在此,坐在燕时洵身边的,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。

    燕时洵很快就发现了张无病的不对劲。

    但是,他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,依旧沉稳坐在原地,冷眼注视着这一切。

    天地不存在于院落之中,这个空间像是被隔绝开了一样。

    没有了大道的掌控,所有的人神鬼都会变得混乱,就连燕时洵也说不清这里的村民究竟是人是鬼,此地是虚妄还是真实。

    如果他此时所处的,只是恶鬼鬼气造就的噩梦之中,那他将张无病寻找回来的举动,安知在正常人看来,是否是将张无病主动拉进了噩梦里。

    若真是如此,那就是他亲手害了张无病。

    ——恶鬼的伎俩。

    最喜欢看着人向着自以为的希望奔去,然后在人以为最后逃脱危机的那一刻,揭露所有的真相,看着人错愕崩溃,为亲手害了亲朋而哭嚎。

    燕时洵掀了掀眼睫,视线冷冷的转向前方的舞台上。

    在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,他不会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安知这舞台……会不会上演与他有关的剧目。

    燕时洵在长凳上安坐,黑色的长裤将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勾勒得流畅,黑色的长大衣披在他的肩膀上,又从长凳上滑下一角,弧度锐利。

    而被大衣掩盖住的结实身形上,寸寸肌肉紧绷鼓起,蕴藏着的强大力量在无声处潜伏,准备着应付一切将要到来的危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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