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兰廷带着她,走到了前方的一处屋檐下,走到台阶上躲雨。

 这是冯家花园深处的一座僻静的屋宇,门上、地面、窗棱,都铺了厚厚的尘埃。似乎是一个杂物房,静悄悄的。倒是一个避雨的好地方。

 尉迟兰廷站在屋檐边上,手握住伞柄,斜斜地朝外,让积水顺着油纸伞上的沟壑流到土壤了。

 从桑洱的角度,看不见他的表情。她用手背擦了擦下颌的水珠,低头,有点儿忐忑。

 大雨掩盖了脚步声,她完全没留意尉迟兰廷是什么时候来到花园里的。

 他,应该,不会听见她刚才和冯慈的对话吧?

 尤其是她最后说的那句!

 忽然,桑洱的额上微疼,被一根手指弹了一下。

 她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额头,听见头顶传来了尉迟兰廷淡淡的声音:“你这么笨,任人欺负,怎么长到这么大的。”

 桑洱的眼眸湿漉漉的,有点儿茫然。

 他真的听见了吗?

 不对啊,明明出现的只有冯慈一个,他怎么知道她在这个家里“任人”欺负的?

 在桑洱去见冯太夫人后,尉迟兰廷对她拒绝去见亲人这件事产生了一点疑惑。冬梅那小姑娘压根不是他的对手,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套话,想起从前的事,就满腹委屈,便如竹筒倒豆子一样,把老底都交了出来。

 尉迟兰廷显然不准备解释,将胸口垂落一缕头发撩到背后,静了静,不知在想什么,忽然,嗤地一笑:“对了,嫂嫂刚才最后那句话,是怎么说的来着?”

 桑洱:“!!!”

 卧槽,他居然还是听见了!

 这应该不会崩人设吧?

 “怎么说的来着?”尉迟兰廷笑着看她,学了一声:“叫爸爸,也,没用?”

 大概是这小傻子在自己面前时,一直都是任人揉捏、怎么都不反抗的温顺状态,所以,听见这样的话从她嘴里冒出,他还是挺意外的。

 原来,这小傻子笨归笨,也不是没有脾气的。

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。她受不了时,也会亮出爪子反击。

 倒是比一味的逆来顺受,要有意思得多。

 桑洱:“…………”

 这人果然蔫儿坏。学她说话也就罢了,居然坏心眼得连她结结巴巴的停顿都学了!

 桑洱揉着额头,装作没听懂,眼珠望着石阶下那片晃动的青草,忽然间,动作一顿。

 仿佛周遭的时间流动变得粘稠缓慢,她的心中泛过了一种极其怪异而陌生的感觉,眼见着一滴圆润的雨,仿佛慢动作地溅落在了水洼里。

 有瓢虫爬过了旁边。当它钻入草下时,头顶传来了“噼啪”的不祥声音。

 年久失修的屋宇,在暴雨冲刷下,沉重的横梁、尖锐的瓦片,竟轰地破了一个大洞。和着枯枝、瀑布般的冷雨,直直地朝着站在下方的尉迟兰廷和她兜头砸来——

 一滴凉润的雨水溅到了她的鼻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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